在经济大潮中,纯文学期刊遭遇到尴尬与危机,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了。
坦率地说,纯文学期刊是计划经济体制时的一种产物,面对一切都要计成本、讲效益的市场经济,如今变成一个尴尬、穷困的角色也就毫不奇怪了。比如,全国每个省市都有一个作家协会,每个作家协会都主办着一份纯文学期刊,据我所知,日子好过的寥寥无几。《上海文学》超越了地域界限,办成了一份全国性刊物,但它依然养不了自己,不得不寻找一个不知名的报纸作“养母”。《作家》办得够精心、够先锋,可它仍旧没有效益,还得去辛苦劳顿地搞一个董事会寻求资助。也许有人会说,《当代》、《十月》、《小说月报》等不也是纯文学刊物吗?为什么就办得又兴旺又潇洒呢?道理很简单,因为它们的“婆家”是出版社,是面向市场的。它们不像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期刊,承担着那样沉重的“使命”;它们着力考虑的是,刊物能不能卖出去?作品有没有人读?两类刊物面貌相似,但却是两种属性、两路办刊宗旨,一类面向文学,一类面向市场,于是命运、前途也就迥然不同。
我所在的《山西文学》,同全国绝大多数文学期刊一样,虽然仰仗着国家的一份经费,但多年来却总是处在困境之中。我们常常议论着、筹划着怎样走向市场和读者,然而既定的办刊宗旨却使人举步维艰。你肩负着展示本省创作态势、推进本省文学发展和扶植文学的使命,这使命太沉重、太艰难了!小说、散文、诗歌、评论这四大块,哪一块你都不能偏废、割舍,哪一块的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作家群,你只能把刊物弄成一道样样俱全、但又难见特色的“拼盘菜”。如果是面向市场的刊物,所有这些因素都可以不予考虑,但作家协会的刊物,你就必须瞻前顾后、“宏观调配”,因为一个刊物虽小,但关系着一个省的文学发展和作家队伍的建设,正是在刊物的这种调度、引导、扶植中,保障了文学的持续发展、各种体裁的平衡推进以及文学新人的代代相接。文学刊物所承担的,实际上是文学大厦建设中的“基础工程。”
细细想来,一个刊物对一个省或地区的文学创作的作用,竟是如此之大。扩而大之,中国灿烂辉煌的当代文学、新时期文学,正是中国数十家省级文学期刊共同缔造的。没有它们的辛苦经营,就不会有出版社刊物的兴旺潇洒。特别是在商品潮流汹涌的今天,粗劣庸俗的文化产品充斥着市场,纯文学期刊以它高洁的操守和执著的精神,固守、捍卫着民族心灵的“蓝天”和“绿地”,揭示、批判着现实生活中丑恶、腐朽的东西,把一批批优秀的作家和作品推向广大社会。我们不能设想,如果把纯文学期刊一古脑推向市场,让它自生自灭,各个省以及整个中国文学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?民族的精神世界又会是一种什么景观?
文学刊物要努力面向市场、走向读者,实现“两个效益”的统一,这并没有什么错。个别文学刊物的成功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,譬如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双月刊《天涯》,就以其独特的个性和文化品格走向了市场。但我以为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期刊,它首先应该面向文学建设和作家的培养,全力以赴地去建造文学的“基础工程”,而不必太顾及发行量的多少,社会影响的大小。随着文学在整个社会生活中比重的减少,这样的刊物不宜太多,但却决不能没有。比如,一个省至少应该保留一、二个。而保留下来的这一、二个纯文学期刊,政府就应当像保护珍稀物种一样,加大投入,提供足够的经费,以保证刊物的良性运作。而从刊物的自身建设来说,要真正承担起自己的“文学使命”,强化编辑素质,提高刊物质量,在充分体现办刊宗旨的同时,要努力面向市场、走向读者。